驻村伊始,我就强烈地感受到高原气候的千变万化。清晨还是灿烂的阳光,中午就有可能大雨倾注,下午又是一阵狂风过境,吹得云散日出,只留下地上大大小小的水洼,明晃晃地反射着依旧刺目的阳光。改则县今年的雨水特别多,据称已经达到了往年的16倍。因此,进村的道路和桥梁一再地被冲毁,我们只能一拖再拖,乖乖地呆在县城里等候“天命”。
如果说这段日子还有收获的话,就是走访调研了改则县检察院检察长达娃顿珠和法院副院长尼玛扎西两位领导。调研的初衷是了解该县以猎捕猎杀珍贵濒危野生动物为典型的生态犯罪现状,后来又加入了民族地区基层法院运行情况的内容。刚一开始的工作并不顺利,主要原因是不太了解当地机关事业单位的作息制度。不过,即便是掌握了上下班时间之后,还是屡屡碰壁,多数情况下是领导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时间接受访谈,所以去了四五次都是空手而归。直到一天下午和检察院达娃顿珠检察长打了个照面,碰巧他刚忙完当天的工作,才算没有白费功夫。这位检察长目前也在着手打造一个特色项目——有关近年来猎捕野生藏羚羊和野驴的犯罪情况的调查——所以非常高兴地向我介绍了这一方面工作的现状、特点、趋势以及存在的种种问题。检察长的年龄比我还要小两岁,作为同龄人也有很多共同语言,所以称得上相谈甚欢。在办公室一聊就是将近两个小时,除了调研的内容以外,从求学工作经历到民族学生的特点,从当前法治现状到内地与区内的差异等等,都成为了我们谈话的内容。这次愉快的访谈让我收获颇丰,就在返回住处的路上,给爱人打电话的时候还是有些兴奋,走路的步伐也不由自主地快了很多,导致说话都有些气喘,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缓和下来。过了两天,在宾馆邂逅检察长接待上级领导,他又介绍了一位民大法学院毕业的副检察长给我认识。后来我们在乡上还有一次偶遇,不过都是在工作期间,虽有继续交谈的意愿,但他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让我不忍心再行打扰。
法院比检察院的工作似乎还要忙一些,所以在走访过检察院之后我又去了三次法院,才与尼玛扎西副院长进行了一次比较全面的谈话,也算完成了预期的任务。副院长尼玛扎西是我第一次去法院时见面认识的,但当时他工作较忙,所以没有接受访谈。这一次也是不好意思再作推脱,所以放下手中的工作答应下来。之前和达娃顿珠检察长就生态犯罪的问题已经有了比较详细地了解,所以这次法院的调研主要针对的是民族地区基层法院工作现状及其存在的问题。尼玛扎西副院长对我的访谈也是非常配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全面详细地介绍了该院的基本情况、案件数量和类型、人才流动原因以及审判工作中存在的各种问题等等。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打断了这次访谈,大约在中午十二点左右,访谈已经进行了过半的时候,我们突然感觉到整栋楼产生了明显地晃动,立即意识到发生了地震,赶紧从三楼跑了下来,与此同时,楼上的其他人也都来到院子里。过了十几分钟,我们感觉安全以后才陆续回到了办公室。这时已经到了中午下班的时间,我本想邀请尼玛扎西副院长一起吃午饭,但他说刚才耽误的工作必须加班赶在下午上班之前完成,所以可能没有吃午饭的时间了,这让我内心颇感愧疚。
作为一名西藏地区的法律工作者,对司法机关的了解以前仅止于道听途说,这次调研工作使我对民族地区基层司法机关的真实状况有了更为直接和深入地认识。这其中最为突出的印象就是司法工作人员的“忙”。改则县在阿里地区是人口大县,人多案件数量自然也高居前列,且近些年来一直呈现出上升趋势,与之成反比的是,“两院”(指检察院与法院)的办案人员却少得可怜,例如法院目前实际能够审理案件的法官只有两名,而且人员的流动性大,使得“两院”的人才需求一直处于非饱和状态。案多人少的现实以及本职工作以外的各项任务使得无论是主要领导还是一般工作人员始终处于异常忙碌的状态,且短时期内这一现象很难得到妥善解决。不过,正是因为这种忙碌的工作状态,也让他们给我留下了“熟”的印象:对业务工作熟练,对地方状况熟悉。这种熟练与熟悉在客观上是基于自身工作的需要,不掌握业务知识就不可能做对司法工作,而不了解地方状况就不可能做好基层的司法工作;这种熟练与熟悉在主观上则彰显了他们对本职工作的热爱和对法治信念的追求,这种精神是他们扎根基层、践行司法为民的不竭动力。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让我深切地体会到,依法治藏不是一句空话,也不是远大的目标,它正由数以万计的法律工作者在日复一日地践行着,这其中就包括像达娃顿珠检察长和尼玛扎西副院长这样的西藏基层司法工作者。作为一名法学教师,虽不能像他们一样直接从事司法工作,但我也决心将自己今后的教学工作与科研方向和司法实践更加紧密地贴合,使之产生更有影响的法治效应和社会效应。